2020年5月29日星期五

新冠,大學,平等

新冠和以往的病毒有什麼不同,我不知道,但是我能感受到它們的相同,就是迫使人們在與他人保持距離的同時不停地思考。

昨晚給孩子念《尼爾斯騎鵝旅行記》,念到牧鵝女的故事,說的就是一家人在一場瘟疫中的思考。父親和母親救濟了一位病人,隨後他們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地去世,父親不理解,他們做了善事,為什麼上帝會懲罰他們?他逃到了北部薩米人居住區,依舊精神萎靡,而且拒絕接觸兒童。母親帶著牧鵝女和弟弟離開家鄉,不久母親也去世了,姐弟兩相依為命,偶然的機會聽了一場關於瘟疫的講座,他們決定尋找父親,告訴他不是上帝放棄了他們,而是瘟疫橫行。在尋找父親的路上,弟弟也走了。最終女孩找到父親,一起回家了。

故事到這就結束了,其實還可以繼續,為什麼上帝允許瘟疫橫行?難道上帝要放棄人類了嗎?為什麼呢?人類做錯什麼了嗎?否則呢?事實上,文藝復興的到來就是人們面對瘟疫的思考,不停地思考,思考人類被病毒蹂躪時上帝在哪。

新冠讓我們不停地思考,新冠之後會發生什麼,我們暫時還不知道,但是這不妨礙我們繼續思考。

作為大學老師,作為終身未曾離開校園的人,我以為自己很了解大學,很了解校園。可是病毒給了我機會去重新認識自以為極其熟悉的事物。

大學當然是學生學習知識的地方,問題是什麼知識,誰來決定。如果學生為了就業,選擇實用的專業,大學是不是該提供他們需要的專業?什麼專業實用呢?今年實用,明年呢?如果不依實用性來決定知識內容,又該依靠什麼呢?文學,宗教,哲學,音樂,藝術,外語,相繼失去吸引力,相繼失去存在的可能,這些人文科學真的就該在市場面前消失嗎?是我們,教育工作者,告訴學生他們該學些什麼?還是學生,像消費者一樣,選擇專業?選擇知識?我們怎麼才能幫助學生為未來做好精神上和技能上準備?大學到底該教授什麼?誰來決定?我已經茫然了。

校園,我太熟悉了,我人生的大半時間都在校園度過,這裏是我工作的地方,教書的地方,與同事交流思想的地方,為學生舉辦活動的地方,是期待思想碰撞的地方,是每年兩次歡迎新學生的地方,是時時刻刻聽到新的看法的地方。這我很熟悉很熟悉。直到有一天。

春假結束後都是網課,我每週給每個班上一次即時授課(live session), 很多學生選擇上課但不露臉,我很不理解。最後一堂課,我鼓勵大家全部使用視頻,有幾個學生響應,有幾個學生告訴我不使用的原因。聽後,我,大吃一驚。有的學生家裏沒有網絡,有的學生沒有電腦,有的學生和父母生活在一室一廳的公寓里。

對他們來說,校園是學習知識的地方,但更是他們的象牙塔。他們可以和任何人一起坐在教室,在教室,每個人都可以暫時把他的家放在遠處,把他的煩惱和壓力留在校外,在教室,沒有階層,沒有差距,沒有不同,即時有,當代大學就是要用知識用精神抹去所有的不對等,然後,每個人都可以和其他人一樣平等地坐在一起學習、成長。

對他們來說,校園是和朋友一起學習一起消磨時光的地方,是平等享受現代資訊的地方,是平等接受新思想、新觀點的地方,是被鼓勵著平等地夢想未來的地方。不管家裏有多狹小,校園是平等地屬於他們的,他們可以在寬敞的空間里忘卻所有的不平等。

聽了他們的故事,我很慚愧,為了自己的淺薄和幼稚。我開始希望學校早日開放,即使局部開放,因為有的學生需要開放的校園,需要給他們平等和夢想的空間。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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