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姥姥走了
姥姥走了,清晨醒來看到的第一個消息。九十高壽的人離去,我們的心情很複雜,是一種說不明的解脫,但也是忍不住的難過。
三零年生人,去年剛過了九十大壽,孫子們給她戴上壽星帽,她一臉的微笑,但也不乏無可無不可。那一幕好像昨天。二十七號晚她從炕上摔下來,沒幾天就走了。我們所有的人都以為她還會活下去,活很多年。
姥姥育有五子,三男兩女,可惜小姨夭折,大舅心梗,四十來歲就走了。我媽,姥姥最大的孩子,跟著我父親建設西北,二十二歲就到了新疆,七年後才再次回來。因為這三個孩子,姥姥多次躺在床上,不吃不喝,也不說話,心碎到了極致,就是這樣的吧。
姥姥有十個外/孫子/女,十八個重外/孫子/女,四世同堂已經有十五六年。照全家福的時候,滿滿一框子人。
姥姥好像有魔力,什麼都能養得很好。院子裡有兩顆棗樹,秋高氣爽的時候,姥姥把棗摘下來,挑脆的,用烈酒醃起來,到農曆年的時候吃,帶著冰,裹著酒香,含帶棗甜,姥姥叫它酒棗,是我兒時最美的點心,後來走遍很多地方,也沒找到它的替代品。
聽說從前院子裡還有一片葡萄架子,那時我還不會走路,老爺總在葡萄藤下逗我玩。姥姥會不停地忙,忙著給大家做飯,忙著照顧家畜,忙著嚷嚷不聽話的孩子。姥姥養過幾隻貓,都和她一起吃飯,用同一個碗。院子裡總有幾隻豬,兩三隻羊,一群雞,從來都井然有序,豬在西南角,羊在東南角,雞在東南偏北。
這套院子我很熟悉。從新疆回到太原,弟弟一歲多,就留在了姥姥家,直到上小學才接回父母身邊。一放假,我就回去,看姥姥,看家人,看弟弟。弟弟長大了,我們兩個搭伴坐火車回姥姥家,過年,過暑假。白天,看姥姥從一睜眼忙到天黑,圍著爐台,圍著我們,閒下來就擦家,鍋碗瓢盆都乾淨地發光;所有櫃子抽屜裡的東西都擺放的整整齊齊;要串門的時候,姥姥要先看黃曆,選好日子,穿戴整齊,頭髮都要梳得油光發亮,然後才出門。晚上,聽姥姥講故事,講家長里短,講我們的小時候,講大人的小時候,講我爺爺我奶奶。夏天,想吃瓜果,就豎起耳朵聽牆外的吆喝,如果有人吆喝,我們就跟在姥姥身後,看她舀起一瓢谷子,出門,換一個西瓜,幾個桃。冬天,看姥姥忙過年:小年二十三用糖瓜祭祀灶王爺,大年三十在院子南面擺上桌子,桌上擺滿花饅頭和水果,祭天地;大年初一祭祖先,祖先排位擺在廳堂西南角;從初一到初五,每天要喝紅糖水,小孩子會拿到紅包。
記憶中的姥姥特別高,特別忙,那忙碌的高大的背影,加上我熟悉的院子,就是我熟悉的姥姥的一生了。下個月就要過年了,今年姥姥就不用再忙了,她一定會看著我們在凡間繼續忙碌,有時心碎,有時喜悅,這就是人生。